转发2016-08-28 门前梨花
在民勤，有一种特产叫锁阳。这原本是长在沙漠里，可以保持水土，有固沙作用的一种植物，但是现在却被大量的挖掘出来，以很高的价格，以一种很自豪的姿态卖给那些老是想着滋阴壮阳的人吃。说实在的，我至今没看见有关锁阳的药用价值的研究，但知道的是那些原本可以固定的沙土又被掀翻起来，大风一来，就形成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风沙。还有一种我们小时候叫紫果子的东西，长在盐碱地、荒滩里的一种植物，羊不吃，驴不吃，我们家那头胃口极大极好的骡子也不吃，但是突然有人说里面有一种叫花青素的东西，说能抗癌，能美容养颜，能改善睡眠，并美其名曰黑枸杞，在网上高价叫卖。于是，一夜之间，荒滩上的紫果子就没了。为了独享大自然给予的恩惠，有人就把多年生的紫果子刺连根挖出，栽到自家地里。但是没有见到几个癌症病患者用紫果子挽留住了生命；那些该老的呢，依然是皮肤松弛下垂，年复一年变得老态龙钟；睡不着觉的，也依然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见到有什么特殊疗效。今年回家，我得到消息是紫果子又卖不出了，之前一斤400块，现在40块也没人要了。所以那些紫果子刺的命运又危在旦夕，说不定哪一天又把它从地里拔掉，晾干了当柴禾烧。被连根拔起的荒滩上将是寸草不生，会日渐沙化。当尘暴夹着寒气和黑暗呼啸而来，天色比夜晚还要黑暗，尘土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里时；当狂风消退阳光再次照耀时，世界面目全非，田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沙丘在秋风里旋流翻滚时；当农家庭院的围墙、树木均不翼而飞，遭到灭顶之灾，在一人多高的沙滩上，只能看到片片屋顶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什么而来的。我的乡亲们总是一边肆意地毁坏环境，一边又叫苦连天地抱怨环境的恶劣。


叫苦声终于惊动了中央，有领导下来考察了一遍，然后大笔一挥写下十四个字：“决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上有命令，下有行动，于是就展开了一项轰轰烈烈的节水工程。工程实施的工具永远是经济杠杆：提高了地下水费为20元每亩，地表水费为50元每亩，加上电费，一轮庄稼种下来，光水电费就得每亩地1000元左右，再加上种子和化肥，一亩地的成本价就1500元。那么什么样的庄稼能有每亩1500元以上的收入呢？只有高耗水的植物，比如洋葱、比如西瓜。这样农民和政府之间就形成了一个老鹰捉小鸡的局面，你抓我就躲，你不抓我就逗你来抓，常常搞得到5、6月间，还有庄稼种不到地里的情况。


民勤的地表水来源，就一个洪崖山水库，这项工程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父母那一辈的人耗费了将近10年时间和血汗修建而成，集聚祁连山的雪水，通过跃进渠来滋养民勤60多万亩的庄稼。修建水库和跃进渠的人都已经老去，雪水是大自然的馈赠，老天不会向你收取费用，本来这是无成本的工程，但是现在却变成了民勤县攫利的工具。60多万亩的庄稼，浇一亩地50元，那么交一次水就是三千万，浇两次水就是6千万。据家里人说，不浇河水，还不行，因为有文件，不浇河水那你也不能浇地下水，那庄稼就干等着渴死。更加让人气愤的是，何时放水，何时浇水，不是由水务局的专家说的，而是由政府官员说了算，农民们地里不需要浇水的时候，比如现在刚收掉小麦的麦茬地，但是现在水库里的水充裕啊，管你要不要，必须浇。浇了水，就必须交水费。这几千万的水费去了哪里了呢？一本分用来维修行水渠道，水利设施，另一部分，我问在水务局的同学，他说：呵呵，你懂的！



当然浇地表水也有不用钱的，就是灌进青土湖。青土湖在民勤一直是个奇迹般的存在，传说明清时期有水域面积400平方公里。解放初期，水域面积仍有70平方公里，至1959年完全干涸，水干风起，流沙肆虐，形成了长达13公里的风沙线，成为民勤绿洲北部最大的风沙口。据说现在又有水了。我没有亲自去看过，但是从网上的图片上可以略知一二，水的确是有了，但是水的来历民间和政府各表一词。政府说：“干涸沙化半个多世纪的甘肃省民勤县青土湖重现碧波，出现约3平方公里的水面，这标志着经过三年的生态治理，中国三大沙尘策源地之一的甘肃省民勤县生态环境恶化趋势得到有效遏制…..”可民间却说，全是洪崖山水库的水，白白地灌进青土湖。我注意到，民间的说法中带有一种自家油瓶倒了的惋惜，他们觉得要是把这些水让农民浇地，多好啊！

  作      者：门前梨花，原籍甘肃民勤，现居广东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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