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2017-03-13 门前梨花门前梨花
不象那高傲的大雁，远离人烟，“咯儿——嘎”一声从空中划过，留给人无尽的苍凉。喜鹊性情随和，喜欢伴人而居，不管春夏秋冬，总是叽叽喳喳的和你和睦相处。它们喜欢将自己的家安在高高的树枝上，门前屋后的树上就有许多。冬天树叶落尽就裸陋在外面，远远看去象学校的那只篮球架在上面。西北风一吹，“唿—”向东，“唿—”向西，真让人担心会掉下来。那时的喜鹊家族还很繁盛，几乎每棵大树上都有喜鹊窝，有时一棵树上就有四五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是很著名的，小学一年级的梁老师就经常说，我们的教室象个喜鹊窝。我就推想，那棵喜鹊窝里应该也很热闹快乐。




喜鹊是一种神奇的鸟，如果在一个早起的清晨，你就听见喜鹊叽叽喳喳的，一会儿在房檐上，一会儿在树枝上，母亲就会说：“今天要来客呢！”喜鹊报喜是千古佳话，过年时的春联也常写它，“瑞雪千层兆丰年，喜鹊万里报佳音”，刚识了几个字的我们结伙儿去挨家挨户的门上念，对联上有喜鹊的还不少。在人人喜庆的气氛中，我们吃了母亲珍藏了很久的食物，穿了新衣服，过年了。




西北的四五月，把充满生机的季节还给了大地，田埂地坡芳草青青，地里的庄稼也在疯狂的拔节生长。喜鹊也不甘寂寞，在田间地头的树上，跳来跳去，闹闹喳喳，就象一群顽皮的小学生在操场上，欢笑，奔跑，很自在。有时会突然飞来一对喜鹊，它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单独出来说悄悄话。一只停在较高的枝上，另一只停在较低的枝上，对叫几声又把位置颠倒过去。它们弯着脖子，彼此看着，任人站在树下，也不怕，只是卿卿我我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新鲜事。




喜鹊也糟蹋庄稼，秋收的时候就开怀大吃，麻籽、谷子、包谷它都吃。这个时候，它也做贼心虚，紧闭了嘴巴，不再叽叽喳喳，而是悄悄地，听到有人来了就扑棱棱飞了。人一走，它们就又来了，捉迷藏一样。大人们就想了个办法，扎了个草人放在谷场上，戴上一顶旧草帽。喜鹊不知真假，以为有人在，远远地看见，就不敢再靠近了。喜鹊嘴馋，最爱吃我们都视为珍贵的红枣。往往枣还长在树上，就被它用嘴巴掏开了洞。只是它不象老鼠那样贪婪，吃饱了不说，还要兜着走，旮旮旯旯的洞里都存满了，所以有时大人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们吃去，毕竟它是个快乐的伙伴。
不过喜鹊的叽叽喳喳，不光是快乐喜庆，也有悲哀和愤怒。我们家墙角的那棵白杨树上面有个喜鹊窝，有一次我们几个爬了上去，好奇地抽去几根喜鹊做窝的小棍子，我们发现，每一个窝里都有三五个小喜鹊，尽光光的身子，粉兹兹的，黄黄的小嘴一张一张的，放在手心里它摇摇摆摆的还站不起来，十分可爱。




我们想喂养它们，就小心地把它们装在口袋里带下来。我们的快乐不仅于此，给小喜鹊喂过食后，我们就手拖着下巴坐在树底下等，想看看大喜鹊回来不见了孩子会怎么办。黄昏时分吧，有两只大喜鹊回来了，和往常一样它们回来后，先是在家门口的树枝上歇息一下，但是突然看见家被毁了，孩子也不见了，一只先叫尖起来“叽叽，喳喳”，向着另外一只，“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另外一只答应着，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它们说的很快，一声接着一声，看来是着急了。我们几个便在下面拍手称快，幸灾乐祸。也许是我们的忘形泄露了秘密，它们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唿—”两只一起飞到另一棵树上，一起叽叽喳喳地叫，又翘尾巴又弯腰，“唿—”又一起飞回来，叽叽喳喳一声紧似一声，这肯定是在骂我们了，好象还指鼻子跺脚的，树枝都被它们踩得摇摇晃晃的。陆续回来的几只，也跟着飞来飞去，叫骂声迭起。我们用筐将小喜鹊盖住，生怕被它们发现了刁了去。和人类倡导的文明一样，一方有难，八方援助，闻讯赶来的喜鹊大概有几十只，它们不尽是这棵树上的主人，还有它的亲戚邻居朋友们，有来安慰的，有来打抱不平的，很大的阵势。在这儿骂一阵，又在那儿骂一阵。好晚了，才听不见了。也许是天黑看不见了，也许是它们的嗓子哑了，累了，叫骂不动了。




第二天，我跟着哥哥去学校混棵，听见一只喜鹊在教室外面得树上叽叽喳喳叫，我就疑心是昨天那只丢了孩子的喜鹊妈妈跟着我们去骂了，心砰砰直跳。
在无忧无虑的嬉戏中，我们又在继续找寻新的快乐，却没有想象过那几只喜鹊妈妈是怎样度过了那几天。只是有一天母亲说“这几天怎么听不见喜鹊叫呢？”我们才注意到，树上的喜鹊早已经搬了家，不再来了。此后的数日，我都被这没有喜鹊的宁静弄得心神不安。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并没有忘记这件事给我的内疚和失落。可以宽慰的是当时的我们还是一帮不通世事的小屁孩儿。可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精通得失利弊的大人们却继续了我们的游戏。今年过年，我看见有同学在群里晒捣喜鹊窝准备燎天蓬的照片。民勤的风俗说，大年初一，用喜鹊窝点着一堆火，从上面跳来跳去几次，就能保证一年平安顺利，喜事连连。  

我跌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为讨喜气而破坏喜鹊窝的同学们的照片，只感生命的不易，存在的艰难。人尚且如此，何况喜鹊！想想人的家被强拆了，可以哭，可以喊，可以上访，可以告状，但是喜鹊的家被毁了，它们会怎样？喜鹊是家乡最具灵性的动物之一，如果没有了它们，家乡的生机也将不复存在。人与动物共同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唯一的回报就是和谐相处，让生命的脉息永远跳动下去啊。